过了周末到了学校我才知道班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同学间的见面语已经从“你作业做完了吗?”变成“你听说了吗?徐辉被人打了!”我很快就了解到,打人的正是周五放狠话的男子。听说周五放学后他在小路上堵了徐辉,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摔倒在地。班里的同学都想问徐辉遭遇的细节,但他一改往日多嘴多舌的习惯,像只挨训的猫一样温顺的趴在桌子上。
不能通过徐辉引发讨论,班主任的反应就成了议论的热点。“不知道谁提起的这件事情,杨老师当时正在吃饭,听说自己的学生被打,啪的就把碗筷全摔在了地上,当时大厨在他边上可尴尬了!连声道歉,说保证不会再叫那个男的来学校找自己。”,“啊?跟大厨有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呢?大厨就是那个男的哥呀!”我转头看着被热火朝天讨论的主人公,他一声不吭,甚至一动不动。他平素欺负我的事情渐渐模糊起来。“徐辉,”我低声叫他,“你怎么样?”他抬起头来,眼周和嘴角的淤青让人触目惊心。“没事,我又不是搞不过他,等再过几年你看着。”他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让我感到有点好笑,“哈,我看你还是先把话讲利索吧。”“你个山头佬真没良心~”他白了我一眼,继续倒头趴着。
讨论的热情并未随着时间衰减,午休时间教室里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我的两个好姐妹掏出了偷带的象棋,三人围着我的座位轮番下起来。正当大家玩的不亦乐乎,忘乎所以的时候,教室的门哐的一声被人踹开,班主任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他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慢步走上讲台,将水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同学们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教室里瞬间安静的让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们是有多大的能耐,学成这个死样子还不知羞耻的玩,等试卷发下来要你们好看。”他冷着脸走到我的桌子面前,我的心砰砰乱跳,我知道自己一直是他明示加暗示的最器重的学生,他甚至还私下为我垫付了作业费,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一场怎样的审判。“你们就不能向学习委员学习吗?”“什么?”我的心里满是诧异。“她这次测验又考了满分,你们有几个能考及格?是吧?王玉王洁,象棋好玩儿吧?”他的语气满是奚落,连我这个标杆都难以接受。
“刚才只有林峰在安静的午休吧?”我再三确定这不是讽刺之后才反应过来,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恰巧轮到我在旁边看,所以他看到的是我趴在桌子上休息。两个姐妹怀疑不屑的目光仿佛在灼烧我的背部,我的脸瞬间红到脖根。“老师,我,”我弱弱的开口,犹豫着想要坦白自己的罪行。“你要监督班里的同学,履行自己学习委员的职责。”他没有理会我的尴尬,自顾自地说道。我再也没有勇气开口,只能任由羞愧之情把自己淹没。
放学了,我以为王玉王洁再也不会理我,所以当她们邀请我绕路和她们一起回家的时候,我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又为自己的小人之心羞愧了一把。“好啊好啊,我也想和你们一块走。”我欣喜地满口答应,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一路上我们相谈甚欢,我早已把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快到分开的岔路口,她们突然停下对我说就在这附近有好吃的果子,叫我和她们一起去摘。绕路已经让我回家的时间晚了许多,我支支吾吾的还没说出拒绝的话,就被她们架走了。她们带我到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人走过的地方,“没看到什么果子呀?”我转身想要问个究竟,发现她们两个抱着胳膊并排站在我身后,一脸冷漠。
“你俩站着干嘛呀?不找果子吗?”我感到脊背发凉。“林峰,你别装了。”她们用鄙夷的眼神看我,“什么?”,“亏我们把你当好姐妹,天天带你这个‘山头佬’玩儿,你不是说自己回家没怎么看书吗?不是说作业没怎么检查吗?怎么每次被骂的就只有我们?你真觉得自己了不起吗?”“我没觉得自己了不起……”我知道她们是在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感到心虚。“家长夸老师夸,看起来听话懂事,其实你又自私又虚伪,做错的事情还不敢承认……”她俩越说越激动,我试图借这个机会逃走,王玉像发现什么似的突然一步跨到我面前一把把我推倒在地。
“对不起……”我小声说道,“可是我再不回家天就要黑了。”“林峰,你想要回家可以,只要你把裤子脱下来光着屁股我们就让你走。”她们的语气突然变得愉快,好像很期待我的反应。我的脸忽的羞红,“不行,你们让我过去吧。”我几乎恳求着说。“那可不成!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耗。”她们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呆坐在地上,心里企盼着她们大发慈悲,又渴望着能有人经过。“怎么,还不动手吗?是要我们帮你呀?脱!”
我看着她们面目狰狞的笑脸,缓缓站起身来,“快呀”她们兴奋地催促着。一时之间我感到自己是一个慷慨就义的士兵,又想到受胯下之辱的韩信,顿时有了一种光荣牺牲的精神,我狠了狠心,一咬牙,把裤子脱了下来。她俩面面相觑了几秒,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我迅速提起裤子,从她们中间窜了过去,身后传来她们的笑声:“学习委员,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学习委员,要我们学你光着屁股吗?……”我捂住耳朵不去听这些挖苦,它们却像小刺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我觉得胸口有密密麻麻的疼痛。
学校的日子一成不变,只有我和徐辉变了。他天天趴在桌子上不让人议论他脸上的伤,我也天天趴在桌子上,不让人发觉我心里的伤。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自私且虚伪的人,但我知道自己是一个胆小的懦夫。“山头佬,你怎么天天窝在座位上?”“徐辉,你怎么也天天窝在座位上?”问来问去,两人谁也没有先说什么。
窝的久了,不知从何时起,每当课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就一起讨论题目,玩儿自创的游戏,除了下象棋时偶尔我的:“诶诶诶,刚那步不算”和他的白眼外,我们没有多少别的交流,却俨然成了两个共同疗伤的战友,一起等待伤疤的愈合。过了几周,徐辉的脸完全好了,他整个人活了过来。他虽不似往日那么粗鄙,但仍重拾那些捉弄我的把戏。再过了一段时间,学校晨会上点名批评了四年级的一个男生,原因是他给自己的同桌写了一封有不少错别字的情书还不知怎的夹在作业本里交到了班主任手上。于是徐辉每天捉弄我的项目又添了一项。
“山头佬,你是不是也有喜欢的男生?”他不怀好意的笑着问我,“没有,”我一如既往的冷淡回答。“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有,说吧,是谁?”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他就毫不留情的打断我的学习,非要向我展示自己新学的“横空扫腿”。这天,他还像往常一样眉飞色舞的问我,“山头佬,快说,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便急中生智道,“徐辉你有喜欢的女生吧?快说是谁?”根据我的经验,把问题甩还对方总是没错的……他愣了一下,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容,“对啊,我有啊,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你先说”,“不,你先说”……往后的日子,每天我们都要为谁先说争辩个几十回,但我很庆幸,我觉得这已经是对付他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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