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的担心是多余的,学校鼓励家长提供柴火,可是也只有我一家这么做了。以前我从家走到学校需要半个小时,如今需要四十多分钟,两所学校相隔一个多小时的脚程,却是截然不同的。之前的学校三面环山,前面横着一条马路,马路对面是人家的茶地。这里的学校背靠着河流,周边都是田野,学校的地势是低于马路的。整所学校像是躺在一个大盆中。这里空旷的环境给我一种心里没底的感觉,爸回家前我一直紧紧拉着他的衣袖,被同班男生笑话是没见过世面的“山头佬”。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我十分看不惯他们,他们满口都是我没听过的脏话,行为举止十分粗鄙,不仅到处吐口水,还把垃圾到处丢。我开始想念原来的同学了。
“你这是什么书包?”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指着我的包好奇地问。我的书包是妈自己缝的,选了好看的天蓝色布料,外面绣了几朵粉色的桃花和我的名字,里面做了两个小口袋还有一个夹层。以前每当我斜挎着我的小包上学总能收到羡慕的目光,而现在我心爱的包却被他像怪物一样盯着。“是我妈给我做的。”我没好气的说。“能不能借我看看。”我犹豫着,看他真挚的眼神,还是从肩上取了下来,他一把夺了过去,大叫着“快来看,山头佬的书包~~~”他跑到一堆男生当中,他们把我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吃掉了放在口袋里面的果子。我十分生气,在他们耳边大叫着“还给我”,伸手去夺,他们仿佛来了兴致,把我的包像球一样在空中传来传去就是不让它回到我手里。旁边的女生叽叽喳喳小声讨论着什么,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了。自尊让我憋回了泪水,冷着脸回到了座位。他们又玩了一会,好像突然失去兴趣般把我的包重新甩给我就跑开了。我看着一团糟的书包心情也似它一样乱糟糟的。
老师过来发了课本,大家做了自我介绍,我记住了那个男生的名字:“徐辉”。第一天不用上课,我就一路咒骂着徐辉回家了。我一路快步走回家,快到家的时候看见妈在稻场上忙活着什么,“妈!我回来了。”我大声叫她。迅速跑回家了。“峰儿,我帮你洗的干干净净的书包怎么弄的这样脏了。”她一边拍打我的包一边责问我。“妈。你为什么不做他们那种书包。”“哪种?”“就是背着的,”我伸出双手比划着,“两个带子,有拉链。”,“那哪是做的呀,是买的。”“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买,我的包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说我是‘山头佬’。”我沮丧的说。“唉,”她叹了口气,“峰儿,读书不是比较这些,要看谁学到的东西多,谁的成绩好。只要你的成绩好,他们谁都不能嘲笑你。”“嗯”,我有点不甘心的轻声答应着。“峰儿喜欢有拉链的吗?”她笑着看着我,“喜欢。”“我晚上帮你缝上拉链好吗?”“好的!”我的阴霾一扫而空,背着篮子就和妈一起去打猪菜了。
午饭还是自备,早上把饭盒交给学校的大厨,中午就可以去大蒸笼里拿了。交换彼此的菜让我和班里的女孩迅速熟络起来。其中有两个堂姐妹和我玩的很好。她们一个十分擅长运动,自学成材爱好表演后空翻,另一个鼻子上总是挂着两串鼻涕,怎么都擦不尽。老师也十分喜欢我,他们说我是班上最乖的小孩,让我担任学习委员。一切都朝着顺利的方向进行着。除了他,徐辉。
我以为书包事件之后,他会心怀愧疚,至少不再惹我,事实证明他真的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他喜欢毫无理由的把我扎好的辫子扯散,当我用愤怒的眼神回敬他的时候,他总是哈哈大笑着,“你的本子又掉到地上了。”“你的日记又被我看了”,“喂,山头佬,你知道你的笔去哪儿了吗?”每天,这些让人头大的问题都萦绕在我耳边。
那天,妈摘了许多山楂,又大又红,她兴致来了,用针穿线把山楂全都串在了一起,最后我的脖子上就挂着一大圈山楂项链了。我很开心,觉得自己真的有了项链。我低头抚摸着他们,看了又看,一个也舍不得吃。我实在放不下我的项链,就把它装进了包里,“放学了我再戴,放在包里不会被人发现的,”我这样想到。
当时正在上课,老师突然停下不讲,看着徐辉:“徐辉,你嘴里嚼什么呢?上课不许吃零食!”“哦,晓得了。”他停止了咀嚼,认真的回答。我低头看他手里,天哪!是我的项链,他什么时候拿去的!我一个都舍不得吃的,他已经把它吃出了一个偌大的缺口。我再也无法忍受,“老师,这是我的东西。”我举着手愤愤的说。“徐辉,还给人家!”老师瞪了他一眼,他乖乖的把山楂还给了我。“好了,继续上课。”就只是这样吗?他偷了我的东西却什么惩罚也没有?我已经无心听课了。“林峰,你的山楂能给我吃一个吗?”下课了,我新的姐妹们围在我身边,我看着被毁掉的项链,随口答应着,“嗯。”女生都走了,好事的男生也过来,“林峰,你的山楂给我吃一个呗,就吃一个,徐辉都吃了……”不一会,我的项链就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绳子。我不知道这一天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只觉得煎熬了很久。终于放学了,我戴着光秃秃的绳子跑回家,我一定要跟妈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回到家,妈正在给妹妹换裤子,她又尿裤子了。“妈,我今天真倒霉”我哭丧着脸跟她说道。“你怎么了?”“我的山楂没了。”“吃完了?”“不是我吃的,都是同学们吃的,我没打算吃的,是徐辉不知道怎么偷的,老师他……”我慷慨激昂的向她讲述着,“行了,川儿,你以后要尿尿一定要跟妈说知道吗?”她打断了我的话,看着妹妹点头仿佛才松了一口气。“妈,我跟你说,”“好了,峰儿,我还有事要忙,你帮我带妹妹玩儿,晚上再跟我说吧。”妈走了,我带着妹妹,怎么看她都觉得碍眼。晚饭前我和妹妹因为半袋饼干发生了巨大的矛盾,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妈边哄边骂把她从地上弄起来。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我知道自己今天的经历是没有人关心了。
该吃晚饭了,我照例摆好碗筷,呆坐着。“峰儿,快吃饭啊,赶紧吃完我好把碗洗了”妈催促着。“不想吃。”“为什么?”她的脸冷了下来,“还在跟妹妹生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她是妹妹还小,胡闹是正常的,你……”“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你怎么了?”“我的山楂没了,你答应晚上听我说的,你根本没放在心上。”我生气地说。“不就是山楂嘛,等我有空再给你搞。”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有空,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空?白天在外面忙,晚上你还要洗衣服哄林川,你听我说话都没空!”我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也知道你老娘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啊!说了给你做就一定做,发什么疯!”她已经是生气的表情了,爸立即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别再说了。
“都别说了,吃饭吧,小孩子懂什么事。”对着妈的时候,他和颜悦色。我看了一眼饭菜,心中不痛快极了,“吃什么吃,又是黄豆,天天都是黄豆!”“你个小崽子,黄豆怎么了?不吃黄豆你想吃什么?”爸用惯用的不耐烦的语气问我。“早上黄豆酱,中午炒黄豆,晚上又煮黄豆,明天蒸黄豆吗?你们爱吃黄豆你们吃,我要吃鸡蛋!”我不管不顾的说着。“小东西,哪有那么多鸡蛋给你吃!”爸瞪着我,妈沉默着,“碗柜里就有鸡蛋,那么多鸡蛋你们当我没看见哪?”我理直气壮地回应。“你晓得什么,我看你就是想吃棍子!”爸啪的放下筷子,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好了,动不动就想打人啊,”妈低声训斥他,一直沉默的爷爷也附和着:“好好讲道理,别打孩子。”妈转头看着我,“峰儿,好好吃饭别使小性子。”她的语气平和。“哼,我不吃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其实我的心里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却还是头也不回的跑开了。我呆坐在石阶上,肚子饿的咕咕叫。
过了一会妈端了饭菜过来,她没好气的笑道:“我小时候就懂,生气不吃饭饿的是自己,所以我从来不在吃饭的时候发脾气,老妈把诀窍跟你讲了,快吃饭吧。”我接过饭,大口吃起来。“峰儿,”她轻声问我,“你是不是觉得爸妈舍不得给你吃鸡蛋才生气的?”“不是,”我小声说道:“反正家里鸡蛋那么多,为什么总藏着掖着?”“得卖钱呀!”“你跟爸天天干活挣钱,我们家还是没钱么?”我吃惊的问。“孩子,农村人能挣到什么钱,更何况还要还债……”“什么债?”“你爷爷当初借的陈年旧债,那些黑心肝的,还要利息呢……唉,父债子偿,你爷爷老了自然是靠我跟你爸。”“可那不是叔叔读书花的钱么?”我感到匪夷所思。“钱是你爷爷借的呀,你爷爷只有你爸这一个儿子,况且讨债的又不会跑到大城市里找他们,只能找到我们。”“哦”我耷拉下头。“峰儿,现在债已经还的差不多了,你要相信,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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