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他俩刚给修士换了衣服,村里的人就陆陆续续往学堂跑,说是听说仙长受伤了,过来看看怎么样了。不过都被秋生以仙长还没醒为由,都挡在了门外。
有些没看到人的,家里有事便走了,而有些人见水清不在,非要等修士醒了才行,大概留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的,村长就在其中。
水生见他们不走,就把放在梨树下躺椅收了起来,生怕这些人给坐脏了,这可是水清的椅子。
一时冷清的学堂变得异常热闹,跟菜市一样,有的坐在院中闲唠,有的倚着院门勾头探望。
秋生和水生坐在厨房里,吃着早饭,秋生有些食不下咽,埋怨道:“他们怎么还不走,我想进看看都不行。”
要是仙长醒了,还得给他吃药呢。
“那还不怪你自己,你肯定回家拿衣服的时候给你娘说了,要不然怎么会变得全村人都知道。”水生没好气说道。
“你以为我想啊,早上你急急忙忙就把我拉了出来,我娘当然会问什么事了。”秋生放下筷子,看着院子里十几个人,“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她要是回来了,这些人肯定立马就走了。”
“她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水生说道,“不过你放心,他们过一会儿肯定也会走的。”
秋生问道,“为什么。”
“你没看见我叫你吃饭时候,门口那几个人一直盯着我,肯定都没吃早饭,估计一会儿就回去吃饭了,现在他们心里一定在想,这两个野孩子一点也不懂事,也不知道招呼我们吃饭,自己倒是先吃起来了。”水生耷拉着鬼脸说道,“而且他们也不敢待到先生回来,说是等无名醒来,指不定一会就走了。”
“真的啊。”秋生盯着水生,唯恐骗了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水生蹬了一下秋生的凳子,“他们要是不走,我帮你赶走他们,那你就能进去了。”
正如水生所言,这些人一大早没吃饭就来了,本来就饿,现在看着水生他俩吃饭,肚子更饿,心里想着也不央一下他们,真是没大没小。
站在门口有好事的便撺起嗓子说道:“呦,这水生自从跟了水清姑娘以后就是不一样,这天大早,也不挨家拔门偷摸了,吃的饭也是有模有样了。”
随即便有人勾着头又附上溜须地说道:“就是,看看这浓的米粥加小菜,这给阿家得能吃多少天,秋生啊,你娘恐怕也舍不得这么糟给你吃吧,有口福欧。”
“嘿讲不是喋,不仅吃的,这都快两年了,水清姑娘都活好好的没被克死,命可真硬。”
这话说的贼啦难听,秋生听了只想摔碗,更别说是水生了。他担忧的看着水生,只见水生神色如常,不紧不慢的喝着粥,吃着菜。
他弱弱地喊了水生一声。
水生吸溜喝了一口粥,说道“吃饭。”这些他都习以为常了,自从五岁开始他就没少听过这些话,简直比他吃过的饭还多,多到已经麻木懒得理了。
圣人说的对,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趴狗屁股也咬一口,那成什么了。
秋生只得继续吃饭,他现在非常厌恶这些人。心里直骂这些人,应该让他娘来骂,他娘骂人最厉害,今天怎么让阿娘老实呆在家了呢,应该让她来,骂的这些人狗血淋头。
那几个好事见水生没理他们,又说得正起劲,话碴子又勾上来了。一个个跟知道天大的事一样,在那院门口围群扎堆,说得那是热火朝天,不堪入耳。
说什么“这水生刚出生就把他阿爷阿奶克死了,没过三四年又把他亲爹亲娘克死了,前庄老二叔才收留他几天,老二叔身体可是壮的很,没到一年吧,又死了,真真的书上写天煞孤星啊。”
“……那小时候来我家要饭,都不敢离近给,都远远的扔过去,生怕沾上晦气。”
水生的家原本是在村里的,就是因为村民们怕沾晦气,就把他赶了出去,占了他的屋子,让他漫天野湖里游荡安家,那时夏天还好,热了就到河里洗洗,晚上找哪个疙瘩地里,倒头就是一宿,到了冬天冷了冻死人,就往草垛里钻。两年前学堂的秀死了,他也不在是任人拿捏的七八岁孩童,流浪三年的他,十一岁的他,学会了偷奸耍滑,蛮不讲理,心狠手辣,强行占了这学堂,才有了现在这遮风挡雨的地方。
“……嘿讲不是……不是一个村都懒的理他……”
当然也有好的,在院里还坐着四个人,村长就在其中,坐在梨树下面的地上,倚在梨树上,在那眯着眼装假寐。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男子,身材壮实,听不下去了,嫌弃的起身道:“哎呦,你们少说点,搞得人家吃了你们家的一样,叨叨个没完,瞧自个什么样。”蹲在门口那几个人被说得脸上都挂不住,有些恼怒,但是村长在旁也不好说什么,村长虽然人看起来敦厚朴实,但是在村里还是很有威严,于是都闭了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啐了几句,便不在说什么了。
其实村里人有好有坏的,坏的就像哪几个说远远给东西,其实什么都没给,给的不过白眼和唾沫,好的就比如替现在他说话男人,时不时给东西吃的其他人,尤其是秋生他娘,虽然嘴碎,像个漏了的木桶一样,有多少话都能漏出来,但是人很好,在外流浪的那些年,秋生他娘时不时就拿吃给他,冷了就拿衣服给他,至于现在每次给秋生做新衣服,他娘总会多做一套,偷偷的拿给水生。
只是在荒天野地那几年每次偷偷给完东西,秋生他娘总会围着他转悠几圈,嘴里神神叨叨念着:“满天神佛啊,这不是我给,这是他自己捡,我不是他家人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他觉得这话甚至可笑,但是听着心里暖暖的。
她嘴快的很,唯独这件事闭口不言。
也因为如此,在村里他和秋生玩的最好,抓到鱼,捕到野兔,赚到钱,他总会让秋生拿回家给他娘。
他冷眼旁观,谁对他好,他都记着,不好,他也记着。
水清让他有了家的感觉,他能记一辈子。
那男人又对村长继续说道:“村长,阿先回了,孩他娘还等着吃饭呢。”
“嗯,你回吧。”村长坐了起来,男子走后,又对门口的十来个人说道:“都消停点,一天天的尽说个没玩,想回去的都回吧。”
村长说完,站在门口的人,离离撒撒地走了一半。
秋生暗中一直盯着水生,有些食不知味。
水生很快吃完了,放下手里的碗,看着村长一行人还在院子里坐着,在那闲聊,水生捣一下秋生,给他使了个眼色,就往门外走,嘴里大声说道:“先生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去迎一下她,你在这帮我好好看着啊。”
“知道了。”秋生大声附和着。
水生出了门,一斜身溜到了屋后,贴着墙根听里面的动静。
水生很了解他们,他们害怕水清,面前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打招呼,私底下很多人都编排着水清,恨不得把她说死,而这一切只因为水清长着一张与两年前死去翠儿一模一样的脸。
水生才出门没多久,就有几个人坐不住,想走,但村长没有没发话,谁也不好提。村长也是个精明的人又怎么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思,于是正色道:“这也不早了,都回去吃饭吧,仙长毕竟是我们的客人,不能就不管他,我在这看着就行了。”
村长发了话,他们也就不在磨叽,客气了几句,就都走了。村长没走水生没接到人也不好回来,只能在墙角坐着。
过了一会儿,村长像是等不及了,起身便往修士的屋子里去,秋生立马上前拦着,紧张说道:“仙长还没醒,不能进去。先生,先生说不能打扰他休息。”
“就我一个人怎么打扰他休息了,还先生说,小崽子你挺听那女人的话啊。”村长怒道“一边去。”
伸手就要把秋生推到一边,突然被一道声音止住了。
“我是他的老师,他不听我的话要听谁的话。”不知何时水清出现在门口,讪笑着进了院子,“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虽不能为父,为母总是可以的,我说的话肯定是要听的,你说是吧。”
村长收回手,扯了扯嘴,笑道:“水清姑娘说的是,我也只是担心仙长安危,如果他在我们这出了事,我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交代?需要你们交代什么,他就算在这死了,和你们这些凡人又有什么关系。”水清说道“还是说你知道些什么,怕一些仙家道门来查啊。”
村长忽然眼角微颤,而后平静的说道:“水清姑娘真会说笑,我一个凡人怎么会怕仙家来查,有什么给他查的。”。
“所以啊,他伤得重不重,和你也没关系,还待在这干什么。”水清有理由有条地说道:“我记得村长你平时经过这学堂可都是绕着走的,今日待的时间有点长啊,就不怕那翠儿就在你乘凉的地方看着你。”
村长眼睛圆睁,而后说道:“水清姑娘这话呛人的很,我怎么会怕翠儿,这孩子走的早,确是为了村里的安宁,也死得其所啊。”
“呵呵,是啊,为了翠云一人计,也得死得其所。”水清讽刺道。
村长脸色忽变,说道:“你……你……”
水清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什么,你放心我不是翠儿,我只不过这张脸与她一样而已。翠儿也没你那么恶毒,不会化成恶鬼回来报复的。”
村长突然恐慌起来,没了平时的老道稳重,指着水清怒问道:“你到底是谁?”
水清见梨树下的躺椅不见了,便四处看了看,在厨房的拐角寻到了,便走过去,将躺椅搬到院子里,讪笑道:“做人呢,就得公平一点,听说你打算让翠云明年成年,你可真能压,真是白白浪费了姑娘家的三年时光啊。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让村里的人都忘记翠云两年前就已经成年了。”
村长有些颤抖,怒不可揭地否认道:“你在胡乱说什么,我家翠云明明才二七。”
秋生站在修士的门口,心里是惊涛骇浪,他又不笨,自然能听懂她俩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村长一直在极力否认,但是慌张的很,难道翠儿的死真的与村长有关,还有翠云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同龄人,但翠云从来不跟他们玩。
水清坐在躺椅上,轻笑继续道:“我猜你是和山里的那位作了交易,而翠云才是当初要被娶走的新娘吧。”
村长抬头望了望天,眼里露出一丝狠劲,说道:“什么山里的那位,胡说什么。”
水清并未理他而是对秋生说:“秋生,时间不早了,回去吧,不然你娘该担心了。”
“先生我,”秋生并不想走。
“听话,不然的话我就不管那小修士的死活了,你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他了。”水清笑着威胁道。
秋生头一扭,便跑出去了,才出去就看见水生躲在墙角下,在门外踏着步子做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随后猫着身子走到水生面前,刚想说话,就被水生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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