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他,我要见他。”赵澈对蒋晔理所当然地吩咐着。
这语气可算不上好,蒋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见?让他来这里?那我大哥哥肯定会怀疑的。你有什么话,我帮你告诉他就好了。”她其实也想知道,成王和宋祁究竟在谋划什么。
“是吗?”赵澈轻轻扫她一眼:‘小丫头,我提醒你,有些事,知道太多了,可是会被灭口的。”
被他的目光一扫,蒋晔觉得自己脖子一凉,急忙摇头:“算了算了,你说吧,怎么让你们见面?”
赵澈并未说话,却捏起一个茶杯在手中随意把玩着,眉头紧锁,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会写一封信,你替我交给他。”说着轻轻看蒋晔一眼:“不过,我提醒你,可不要想着偷看,不然。”他眼神一凛,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只飞刀,随意地夹在指间,威胁的意味太过明显,蒋晔自然连忙点头:“放心,我才不会看呢。”
不过,她忍不住走过来凑近了看他指间的那只飞刀,只有手指长,两指宽,薄如纸张,却锋利无比,看起来确实能杀人于无形。
赵澈看她对这把指间刃感兴趣,手指轻翻,将飞刀亮在她面前:“怎么?想要这指间刃?”
蒋晔被拆穿心思,不屑地起身道:“才没有呢,我只是觉得好奇,过来看看。”
赵澈这次倒是颇大方地将指间刃往桌上一放,好心道:“看吧。”
额,蒋晔楞了一下,看着一脸坦诚的赵澈,心想方才他问自己是不是想要的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说想要的?
不过,嫌弃地瞥他一眼,估计这人也不会送他,索性伸手拿起指间刃在手中试了试,却微微皱眉,好像并没有赵澈用的那么顺手。
赵澈忍不住出声解释:“指间刃都是量身定制的,这是我的,你当然用不了。”
“哦。”蒋晔闻言乖乖把东西放下,提醒道:“你赶快写信,我不能离开太久。”
赵澈看着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动。
蒋晔睁大了眼睛回看着他,意思是:您赶快去写啊。
还没有动?
蒋晔觉得这人也太不会看眼色了吧,忍不住提醒道:“信。”
“没有笔墨,你让我怎么写?”赵澈跟她打了半天哑谜,对方却啥也没明白,也忍不住怒了。
“哦哦。”蒋晔这才想起来,她平日都不怎么碰笔墨纸砚的,厢房又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呢,急忙说道:‘那,那等我下次过来时给你带过来。”
赵澈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点过来,还有”他抬眸看向蒋晔:“我的饭!”虽然他吃点心吃得快要吐了,但是有总比没有好,饿肚子就更难受了。
“知道了,放心吧。”蒋晔十分不耐烦地摆手,心中暗暗吐槽,这人,好像从来不会忘的就是他的饭,简直比自己还可怕。
赵澈显然还不够了解蒋晔,她说知道的事大半都是不知道,她说放心的事,那更是八成都不能放心,两个加在一起,那这事肯定成不了。
何况她因为宋祁的缘故,存了故意整他的心思,被他威胁,别的做不了,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好歹能让她出出气。
于是从厢房离开后,蒋晔就好像把这件事忘了,因为宋祁已经醒来,她也放松下来,竟倒头好好睡了一觉,只睡到日头偏西才醒来。
因她这两日都没有睡好,清韵和清越也没有叫她,见她醒了,才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蒋晔这才想起来厢房里那个还等着自己送笔墨和点心的大麻烦,一想到他能杀死人的眼神,感觉自己浑身抖了抖,急急忙忙爬下床,问清越:“有什么吃的?”
“姑娘一直睡着,怕你醒来会饿,所以备下了桃花饼,金乳酥,龙凤糕,还有鱼饺,姑娘要吃什么?”
这些都是蒋晔爱吃的,要给那个人,她觉得有点不舍得,让清越先把东西端上来,自己挨个品尝了一遍,才悄悄用帕子裹了几个桃花饼和龙凤糕,塞进了袖子里。
清越收拾了东西出来一看,点心竟然少了大半,颇有些惊讶得看着蒋晔:“姑娘,你怎么吃这么多?这些东西吃多了要发胖的。”
生怕被清越怀疑,蒋晔索性装模作样得往椅子上一摊,做出吃撑了的姿态,轻轻摆手:“哎,不行了不行了,好像真的有点撑,我得去走动走动,消消食。”
清越闻言也并未多想,只摇头看着她扶着椅子站起来,却见她并未出门,反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有些疑惑:“姑娘要去书房?”
蒋晔这里的书房就是个摆设,平日也没见她踏足过,今日怎么想起来去了?
蒋晔脚步顿了一下,连忙说道:“我今日睡得太多了,怕晚上睡不着,去找个话本子来看看。”
清越轻轻点头,倒是并未多问,若说这书房还有半点用处,那便是用来放她那些话本子和游记了。
蒋晔见并未引起清越怀疑,才松了口气,绕过屏风,看了一眼许久未见的书房,颇感陌生,轻轻叹了口气,绕到书桌前,随手拿了一支笔,又拿起桌子上一块墨,往袖子里一塞,抓起两张纸随手一塞,宽大的衣袖,从外面什么也瞧不出来,放了心。做戏做全套,既说了是来拿话本子的,还真认真挑了两本话本子拿在手里,摇摇晃晃地扶着肚子出去了。
走出书房,小心地扒在门口看了半晌,确认清韵和清越都在忙,没工夫理她后,抄着话本子踱步走了出去。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路溜进了厢房。
赵澈已经在这里枯等了半晌,要命的是,他又饿又渴,偏偏这丫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已经开始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终于见到她鬼鬼祟祟地开门走了进来,赵澈恶狠狠地瞪着她问:“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来?”
蒋晔被他一瞪,顿时有点心虚,连忙赔出笑来,将袖子里的东西往外一掏,奉到他面前,为自己解释道:“我刚回去就被她们抓着去睡觉了,我怕引起怀疑嘛,只好暂时按兵不动。但是一等她们放松警惕我就溜过来了,你看,点心,笔,墨。”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那纸被她揉得实在有些过分,几乎就要破了,大概连她自己也看不过去了,讪讪地伸手小心地将纸铺平,自己找补道:“还能用,哈哈,条件有限,您将就将就?”
“蒋晔!”蒋晔刚说完就听到对方一声压抑的怒吼,这是赵澈第一次喊她全名,虽然从他摸到这里,蒋晔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此刻听到自己的全名,心还是抖了抖,连带着手也轻轻一抖,那本来就残破不堪的纸也顺势破了一个口,情况好像更不妙了。她不必抬头也能感觉到赵澈的目光大概是要杀人,连忙随便拍了两下,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不动声色地往门边挪了两步。万一赵澈真的忍不住要杀人,她还能及时逃跑。
看着她的小动作,赵澈被气笑了,目光扫过她摆在桌子上的东西,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蒋晔就是个傻子。
没见过把墨跟点心装在一个袖子里的!
那点心黑糊糊的一团,让他怎么吃?
他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些东西?
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豁然起身,还没怎么着,就见那小丫头一下跳出半丈远,手也按在了门上,很明显,自己再动一下,她就打算鱼死网破。
赵澈气极,反而看着她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蒋晔的手便更抖了,小心地往门外看了一眼,试探地说道:“那个,你如果不满意,我再给你拿就是了,你别生气嘛。”
赵澈笑得越发和煦,往她这边走了走,蒋晔背靠着门,无处可退,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忽然双手抱头靠着门蹲了下来:“我真不是故意的,别动手!”
她这完全是长期被李慕亭打,留下来的后遗症,看得赵澈也是一愣,待反应过来,颇为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了椅子上坐下,倒出茶壶里仅剩的一口水,叫她:“过来!”
蒋晔警惕地看他一眼,在确定他应该不会动手之后,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那架势,分明是打算看情况不对,立马就跑。
赵澈看得一阵无语,催促道:“快点!”
蒋晔只得两步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干嘛?”
“研磨!”赵澈把水和墨往她面前一推,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蒋晔看他一眼,认命地拿起了手边的墨,十分生疏地在茶盖上划过,发出令人难受的尖利声,听得赵澈皱眉:“你会不会研磨啊?”
“不会。”蒋晔倒是很坦然。
这是什么大家闺秀,研磨都不会,把点心和墨一起藏在袖子里,也就武功还能看得过去,赵澈认命地摆摆手。
蒋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还不说话,只是摆手,一阵腹诽:这人什么毛病,不爱说话爱用手势?
“给我!”赵澈已经彻底放弃跟她进行眼神交流,直接伸手从她手中夺过了墨。
“哦。”手中东西被夺走,蒋晔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吐槽:你早说啊!
赵澈夺过了墨,十分熟练的研磨起来,比起蒋晔生疏的动作,他这番动作可算得上行云流水,自带风雅之风,看得蒋晔微微挑眉,他总算做了一件能配得上他身份的事了。
若是让赵澈知道,他堂堂成王,在蒋晔眼中能看得上的也就是研磨,估计当场就要用指间刃杀了她。
赵澈研磨中途扫了一眼桌子上被染黑的点心,深觉可惜,最要紧的是他饿,也不看蒋晔,只淡淡说道:“不要想着耍这些小把戏,下次我再吃不到东西,可就出去找大公子蹭饭了。”
蒋晔深感惊讶地瞥他一眼,不是吧,就为了几块点心,就这么威胁自己?
虽然吧,她把点心和墨放在一起确实是故意地来着,有心拖延时间,又不敢拖得太久,但是又想小小地惩罚他一下,所以想出了这个看起来愚蠢的主意,料想他也不会怀疑自己是故意的。
现在看来,这个成王比自己想得还要聪明,竟然已经猜到了?
蒋晔现在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心虚和尴尬,闻言也只是乖乖坐着,眼睛看着地面,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反正遇到聪明人,只要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也没办法拿你怎么样。
果然,赵澈见她不答,也只是看她一眼,专心写起自己的信来。
他也只是怀疑,毕竟一个侯府小姐,怎么能这么傻,现在看来,倒也真有可能。
赵澈写的信,蒋晔是一眼也不屑于看得,为免惹他怀疑,甚至往旁边挪了挪。
她如此乖觉,赵澈也只是嘴角冷笑,这小丫头,又做样子给自己看呢。
蒋公嗣那么正派的一个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爱耍滑头的小丫头?赵澈摇摇头,想不明白。
写好了信,直至墨晾干,他将纸叠起来,蒋晔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直到赵澈将信交给她,顺便好心提醒:“小丫头,我做了记号的,最好不要偷看,不然,我可是会知道的。”
蒋晔不屑地撇了撇嘴,口中却说着:‘放心吧,我不会看的。”
赵澈已经有了经验,“放心吧”这三个字再从她口中说出来,可信度可是大大降低。
蒋晔收了信,顺手揣在了袖子里,赵澈看着她的动作,张了张嘴,明显想说什么。
蒋晔看他有话不说也觉得难受,索性主动问他:“怎么了?”
“你确定你放信的袖子不是你之前放点心和墨的袖子吗?”赵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同时他有一种直觉,就是自己猜的那样。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面前的小丫头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哎呀,坏了,我忘了!”连忙伸手把信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只是已经沾上了墨迹,还有点心的味道,看得赵澈一阵无语,牙咬得咯咯作响,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真的揍她。
蒋晔却好像真的完全忘记了一样,此刻颇有些懊悔,甚至是愧疚地举着信问他:“这怎么办?要不要重新写一份?”
赵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伸手拿过来,展开一看,虽然外面染了点墨迹,好在里面的字没有影响,他嫌弃地把信随手一折丢给蒋晔,上面那股墨和点心交织在一起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
蒋晔倒是丝毫没有嫌弃地接了过来,看他不打算重新写,便将信又放入了另一边的袖子里,还不忘对他说道:“放心吧,这次肯定没错了。”
赵澈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再跟她纠缠下去,估计没被追杀,反而是被她气死。
蒋晔看他不愿搭理自己,也并不受影响,十分乖巧地跟他道了别,悄悄出了厢房,一掩上房门,嘴角的笑便再也止不住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
他不是说信上有记号吗,她就不信,这样一来,还能有什么记号。
今日接连作弄了他两次,蒋晔顿感神清气爽,回屋换了干净衣服,又缠着清越给她梳了好看的发髻,趁清韵和清越不在,偷偷拿出那封信展开,看了一眼却又立马折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只因那纸上只有几个字:小丫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蒋晔看着这几个字都能想到赵澈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同时有一种被愚弄的挫败感,感情她演了这么半天,赵澈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全程看自己演戏呢?最要命的是,她完全看不出来赵澈在演戏,他看着自己咬牙切齿的表情,嫌弃的动作,都是那么真实,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蒋晔深深长叹一声,甘拜下风,她也只是有点小聪明,而成王这种能参与太子之争的人,果然不一般。
这口气还没叹完,忽然又想起来,那他不会早就猜到自己把墨和点心放在一起也是故意的了吧?
万一,万一将来他真的成了事,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地忌恨自己吧?
蒋晔一想到赵澈那副阴恻恻的表情,顿时打了个激灵,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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