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妈妈很爱爸爸?”慕绾绾想了会儿,轻声说道:“就像我迷恋容湛一样的。外婆,人的感情是最难控制的东西,不管多强大的理智在感情面前可能都不堪一击。你的担心有道理,谁也不能预测到未来。容湛和我说不定走不到那一天……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去试一试。不试,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个军人,他保家卫国,一点市侩之气都没有。你看看孔侑,他们就是容湛手下的兵,他们都很好,对不对?”
外婆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粗糙的手心在她的小脸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外婆,我会努力的。以后会好的。”慕绾绾把脸贴在她的掌心,半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阳光。
“囡囡啊,这条路难走啊。”外婆摇摇头,扶着桌子起身,慢步走进房间,躺了下去。
慕绾绾有这么几秒的时间,想要放弃。外婆是过来人,她见过了绾绾妈妈曾经遭遇过的一切,所以即便是老了,糊涂了,却没有忘了女儿曾经受的那些委屈,落过的那些眼泪。
慕绾绾会比妈妈更强大吗?运气会更好吗?
未来不知何处去,这就是生活的魔力,你越猜不出前路,越想往前走。
——
容湛在小会议室里坐了整整五个小时,对他的处理还在商议中。
纪律肯定是违反了,中途溜回去看家属,还是他的小媳妇儿,这事肯定说不过去。看不惯他的人揪准了这一点,死打不放。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越放光芒,就越有人想掐灭这朵光。就看你是最后能燃成烈火,照亮黑暗,还是最后抵不过黑暗的凉,熄灭于深渊。
可能很多人身处这种境地时会忿忿不平,可是容湛他不在乎今后等着他的是光还是黑暗,他很坦然。
七点半,门终于被人推开,处理小组的三个人进来传达对他的处理结果。
“调任团部?对我这么好?”容湛笑笑,站了起来。明升暗降,架空的把戏时常可见,这回算是落到他的身上了。
“在这里签字,就能回去了。”对面的人把处理意见书推到他的面前,让他签字。
容湛挑了挑眉,利落地在上面签上名字。这回他和他的那些老部下就算是彻底分开了。而且给他的新位置是抢险救灾的快速反应部队。这位置,吃苦受累不说,做得好是别人的功劳,做不好是他的错。
“你还有两天假期,之后直接去团部报到。”
“再见。”容湛笑笑,拉开门出去。
会议室里的几人互相看了看,把处理意见书收进牛皮纸袋,封好。
“容湛这小子居然就这么签字了,还以为他会反弹。”
“他可能也不在乎去哪里吧。”
“狂妄。”
几分钟之后,会议室空了,只有桌上一只空掉的纸杯,孤零零地搁在桌子上,纸杯的边缘凹了进去,裂开一道细口。
——
慕绾绾晚上请孔侑他们吃饭,就在家里做,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外婆和她的照顾。过阵子他们就要回去了,慕绾绾还真的挺舍不得的。这段时间若不是孔侑他们,她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张小桌子拼在一起,啤酒白酒开了好几瓶,几只小锅炖得香喷喷的,就等容湛回来一起吃饭。
“头儿去了一天了。”孔侑有些担心,不时跑去露台上张望。突然众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接到了部队的通知,让他们紧急归队,见新队长,解秋来。
新队长?
一群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几秒之后,一群人开始拍桌子。
“他们把头儿给下了?”
“我不去了!”
“我也是!
“是不是头儿家里不让他干了?”
“那也会去清闲的有油水的部门哪!”
几人忿忿不平地骂了几句,开始给留在队里的战友打电话,询问是否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绾绾听了个大概,容湛这是被明升暗降,从特种部队里给踢出来了。
咔嚓一声,门锁扭动两下,容湛推门走了进来。他平静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沉声道:“怎么都站着,不吃饭?”
“头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解秋来成了我们的新队长?他哪里比得上你?”孔侑急吼吼地说道。
“比不上,也是你们的头儿,回去收拾东西,归队。这边的集训会有人过来接手。”容湛把帽子挂到门边的小钉子上,走去冰箱前,拿了瓶水拧开就喝。
“到底凭什么啊?”孔侑义愤填膺地说道。
“凭纪律。”容湛手一挥,把空瓶子准准地丢进垃圾篓,“都回去吧。”
“不吃饭了吗?”慕绾绾小声问道。
“不了。”孔侑黑着脸,抓起了放在一边的车钥匙,抹了把眼睛,用力拉开了门。
就几秒的时间,一群大小伙子都走了。
慕绾绾抱住了容湛的腰,难过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我啊?我那天要是没出去就好了。”
“跟你没关系。吃饭。”容湛拉开她的手,慢吞吞挽起袖子,视线看向那几只小锅。
炖得香香的牛腩,啤酒鸭,都是张大姐的拿手菜。
“那就你们一家三口吃着?我给你们装饭。”刘大姐把空碗收进去,端了三碗饭出来。
“你也一起吃吧,刘姨你别把自己当管家,咱们是一家人。”慕绾绾拉她坐下,转头看向容湛。
他看上去特别平静,可能他并不在乎当不当官这回事?当然了,就算他不高兴,也不会在脸上显露出来的。
慕绾绾犹豫了半天,没敢开口说老太太和宫思雪来这里的事,还有她和宫思雪的官司,这都是些烦心事,容湛听了可能会更烦心吧。她真没想到,连容湛都会有被人欺负的一天!
“怎么不吃?味道不错。”容湛给她碗里夹了两筷子牛肉,把筷子往她手里拍。
“你什么时候回部队?你以后也要叫别人头儿了吗?”慕绾绾握着筷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调了个地方,叫谁头儿都是一样的。”容湛从容不迫地说道。
“好吧。”慕绾绾拍拍他的胳膊,笑着说:“反正你是我最英勇的四哥!”
“吃饭。”容湛不听她拍马屁,突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慕绾绾马上端起了碗,大口往嘴里塞大米饭。还能怎么样?当然听四哥的,在家里好好等他,不给他添麻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容湛不差钱,他的梦可能就是当英雄吧。她以后绝不能再成为他的绊脚石,再发生连累他受处分的事。
“晚上要我过去吗?”刷碗的时候,她扭头看了一眼弯着腰在一边洗脸的容湛。
“不用。”容湛摇摇头,“早上五点就走了。”
慕绾绾抿抿唇,甩掉手上的水,过去抱住了他。
“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休假吧。”
“不会得到明年吧。”
“有可能。”
“我能去看你吧?”
“你放假了过来。”
“国庆假可以吗?”
慕绾绾越抱越舍不得放开他,有情人最怕两地相思。那过程难熬到,如同放进开水里煮。感情已沸腾,那人却不知在何处。
“我若在那里,你就过来。”
容湛往外看了一眼,伸手关上了门。
慕绾绾往他的怀里钻,轻轻地吸气。现在想想那些当军嫂的女人,还真是意志力强大,是怎么忍住想念,一个人在守着家的呢?容湛刚给她泼洒了数亿吨的温暖,现在就要抽身离开,让她怎么办哪?
“四哥……”她哼了几声,把脑袋往他的衬衣里钻,“你把我变小了,揣在你的口袋里带回去好不好?晚上你钻进被窝就把我变大,天亮就把我变小,放进你的口袋里带着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不好?”
“好啊,来,自己钻进来。”容湛拉开裤袋,把她的小手往里面塞。
“你都不知道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
“哎哎……”刘大姐的惊呼声突然传了出来。
慕绾绾吓了一跳,连忙和容湛一起出去看出了什么事。浴室的花洒坏了,冰凉的水柱使劲往外喷水,刘大姐刚刚正准备给外婆洗头,结果两个人都浇了一身透湿。
“我来修吧。”容湛扶出外婆,找来工具,挽起袖子修理花洒。
慕绾绾蹲在门口,飞快地用抹布挡住往外淌的水渍。瓷砖地太滑,若不及时弄干净,外婆摔跤就不好了。
容湛这个修理工挺厉害的,十来分钟就把花洒给装好了。
“小沐,你把这个换上吧。”外婆拿着一条花裤衩过来了。
哟,这是哪里来的花裤衩呢?慕绾绾看着黑底红花的大裤衩,忍不住好笑。容湛才不会穿呢!
但是,他现在一身全湿了,总不能披着一水回去吧?
“我给你烘干,很快的。”慕绾绾把裤子给他,指着他身上的湿衣服说道。
容湛拎着裤子,眉头紧锁。让他穿这个,还不如带慕绾绾回去。但是他明天必须回部队,晚上得回家看看老太太和妈妈,总不能就那样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得,换吧!
慕绾绾和刘大姐跪在地上擦地板,小浴室的门咔嚓一声打开,容湛走出来了。穿着黑色的塑料拖鞋,黑底白花的大裤衩,脸色有些不自然,大长腿迈步子都迈得有点僵硬。在门口站了几秒,大步往露台走去,刷地一声,把帘子给拉上了。
慕绾绾眨了眨眼睛,僵着脖子转开了头。这时候不能朝那边看,免得没忍住笑出声来,把他给气跑了。
“我去把衣服洗洗,烘干。”刘大姐干咳几声,快步走进浴室。
慕绾绾推着抹布到了帘子外面,悄悄掀开一角往里面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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