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愁绪在两人之间萦绕,腕表上的分针在快速转动,叶薄歆的眼珠随着秒针旋转。
京城的五月,已经初见夏季的炎热,透过车窗看去,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在赶公交,私家车被堵在路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挤满焦躁。
红扑扑的脸蛋挂着淡笑,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抬头,漂亮的眼睛湛黑得像夜幕,瞳仁里倒映绿色军装的人。
她摊开手掌,靳未南垂眸,莹白的掌心上躺着一款白色的手机。
她摇了摇手机,笑着递给他,“首长大人,好歹我们也结婚了,留给联系方式呗。”
她笑得落落大方,语气也不见失落,不知怎么,迎上她发亮的眸子,靳未南的心猛地揪成一团。
从前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牵绊,所以吝啬给她留下一串数字,现在揪疼的心告诉他,自以为是的他有多愚蠢。
“对不起。”他的道歉苍白无力,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气氛顿时变得压抑,除了离别前的不舍,还有他愧疚的心情。
叶薄歆感受不到他内心窒息的疼,收了手机,她抬手揉了揉他冷硬的面庞,指尖擦过他的眉眼,说:“别太累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空就好好休息。”
久违的关心让靳未南喉头哽了一下,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一向冷静的眸好像被什么湿润了。
临下车前,叶薄歆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手都握到门把上了,又转过身子。
“对了,你什么时候休假?”她皱着眉头问。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柔柔地倾泻在他乌黑的发丝上,他侧着头,一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光,一半隐在阴影里,逆着光,叶薄歆看不清他瞳孔里的暗涌。
她眯着眼睛,又朝他靠近了一点,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靳未南酝酿了一会儿,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从喉头里挤出来,牙缝轻启,有些苦涩,也有些艰难。
“大概---半个月后吧。”
演习为期半个月,他不信到时老太爷还想着法子折腾他。
靳未南怕她不开心,想解释,结果叶薄歆反而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笑得明媚灿烂,连眉眼都弯成一勾冷月。
“你很开心?”
靳未南不爽了,阴恻恻地看着她。
“没有啊。”叶薄歆敛了笑,十指交叉互掰,她仰起下巴看他,“我妈那个人吧,性格剽悍,最讨厌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了。我跟你这事事先都没跟她打过招呼,也没经她同意,要是突然领个男人回去跟她说,妈,这是您女婿,她非得掐死我不可。”
光想想,叶薄歆就觉得毛骨悚然,别说到时候怎么收场了。
她没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苏女士的狂风暴雨,说她缩头乌龟也罢,能拖一时就一时。
“你休假肯定要到我家去拜会吧,我怕我妈接受不了,拿着扫把把你扫地出门,到时候多尴尬啊。我想先探探口风,给她打个预防针,等她火气消了你才上门。”
靳未南沉吟了一会儿,才抬手摩擦她的脸颊,说:“这事是我思虑不周,给你带来困扰了。你妈那,你暂时别露口风,等我休假了,自己上门负荆请罪。”
叶薄歆摇头,“不行,我还是觉得不靠谱。”
靳未南的声音微沉了几分,“听话,祸是我惹出来的,我是男人,必须有担当,把你推出去挡枪炮,那我成什么了?”
枪炮?
苏女士是枪炮?
叶薄歆笑喷了,这比喻贴切呀,苏女士那突突突的嘴可不像枪口么?
靳未南摇头失笑,“你就不问问我怎么突然要半个月后才能休假?”
叶薄歆眼珠子乱转,停在他肩头上,屈指在他肩章上弹了弹,说:“首长大人,您可不比我们平头小老百姓,您肩上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担。”
握拳在他胸口锤了两下,朝他挤了挤眼,“知道你们军事机密不能外透,放心,我没那么不懂事,不跟你闹,你安心工作就好。”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动辄就是军事机密。
两人达成共识,见家长之事,等他回来再说。
军演也不算什么军事机密,只要不泄露地点和演习内容,跟她说说也无妨。
对很多军事迷妹来说,穿军装的男人,特别是帅气的军官,最能让她们荷尔蒙暴涨,露出崇拜的眼神,对部队的生活更是充满神往。
叶薄歆则不然,她兴致缺缺,不太想跟靳未南深谈部队的事,反而有意回避。
目送靳未南离去,叶薄歆站在马路边,旁边就是公交站牌,有很多白领还在等车。
车子一停,一堆人涌了上去,夹杂着几句粗鲁的骂声,无疑是谁踩了谁的脚,谁没投币,被司机师傅狂吼。
叶薄歆抬头,对着刺眼的阳光笑了笑。
生活没有亏待她,至少她不用像市井小民一样每天起早贪黑挤公交,担心奖金被扣,升职机会被空降兵夺走。
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没有像同龄人一样,在青春年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不是没有少女情怀,而是遇不到心动的人。
不会因寂寞、艳羡别人而随便跟人在一起,这是她坚守的底线,所以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在暗地里说她装高冷,表面端着女神的范,实则是钓男人的心。
遇见靳未南是她始料未及,四年前,她恨罗敷有夫,而贺野润的所作所为、懦弱行径,都给了她当断则断的借口。
最好的时间和年华,她遇上了对的人,这么多年的坚持,她想自己没有错。
繁华地段的药店24小时营业,营业员白班夜班倒,所以每天换班后,营业员都以最精神的面貌面对顾客。
叶薄歆本身气质出众,姣好的面庞衬得她年轻貌美,双眉微翘,睫毛卷长,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风情,那双美眸更是闪烁着柔媚。
早晨药店还没有什么客人,她一进来,营业员自然而然地迎了上去,问她需要什么药。
叶薄歆也不矫情,眉梢扫过医药柜,毫不避讳地说事后药。
营业员有些诧异地打量她,白色衬衣下搭配蓝色牛仔裤,脚下踩着米色防水台高跟鞋,一头乌黑直发垂到腰际,双眸有些清冷,看她那摸样,比较像在校大学生。
而且以营业员的经验来看,每回来买事后药的女孩子都是垂着头、双颊微红,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很少见到这么坦然的女孩,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
被陌生人打量,叶薄歆有些不悦,皱了皱眉,营业员才回过神来,转身替她去架上找药。
昨天她也吃了事后药,虽然知道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没戴套,又不好让他半途停下来。
她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被家庭束缚。
跟靳未南结婚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的身份,常年不在家,她乐得轻松自在,不用伺候一个大老爷们,结婚基本跟没结一样。
因为父母婚姻的影响,她其实很怕跟一个男人组建家庭,她怕付出了真心,任劳任怨养儿育女,结果以离婚收场,浪费了青春,也浪费感情,所以当初贺野润旁敲侧击想跟她结婚时,她拒绝了,以年龄还小为借口。
林晴音出现的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坚持,不然面对一个跟外头女人牵扯不清的老公,她一定会离婚,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爱情。
沈思亚说她很偏激,她的想法完全是怪胎的想法,还说苏女士把女儿祸害得不轻。
不用外人说,她也清楚自己的想法很偏激,她忍受不了欺骗,更忍受不了背叛,与其面对一个身体出轨的男人,她更想面对精神出轨的男人。
不爱了,精神才出轨,但有些人,以爱的名义去拈花惹草,事发后还口口声声说爱,请求原谅,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
叶薄歆指尖勾着小袋子,又进了隔壁超市去买一瓶矿泉水。
昨天把工作辞了,她这几天无所事事,就等着叶老头那边的消息。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争什么,她固执地不想那一家人好过,仿佛那才是她无聊生活里的润色剂。
湖边有老人在散步,一群穿着白袍打太极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的表情从容安详,在这所忙碌的城市里,他们成了一群最轻松自在的人。
叶薄歆顺着鹅卵石铺砌而成的小道往公园里走,找了个静谧偏僻的长椅坐下。
透过层层枝叶,还能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白色飘荡的衣袍。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指尖滑开屏幕,点开电话簿。
她手机里的联系人不多,一眼就看到顶置的备注。
他没有用普通的夫妻称呼,单单一个南字,足见亲昵。
心里有丝丝甜蜜,叶薄歆对着手机傻笑,没想到一个大老粗竟然这么细心,还会耍心机。
宁静突然被打破,前边传来轻佻微愠的声音,“你这女人没完了是吧?不就是睡了你吗,至于对我死缠烂打?玩不起就别出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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