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开始前的这一夜零半天变得格外漫长。
涂牵牵表面不以为然,其实背地里也在跟着寝食难安,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快天亮了才总算找到一点睡意,结果一闭上眼睛梦里跳出来的还全是郭嘉予那副拽得欠扁的模样。
付闯整个上午都在带着他们布置新的战术,涂牵牵一个人抱着保温杯在旁边看他们熟悉走位,模拟实战现场。
下午一点钟,体育馆有观众陆陆续续入场,工作人员开始做赛前的准备工作。
涂牵牵他们进场的时候看到安北队那边的教练已经把队员聚集在一起,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大概还在讨论战术。
付闯压着手让他们几个都坐下了,自己站在五人对面,言简意赅地又交代了一遍:“上场后随机应变,郭嘉予如果对位闻野,池漾就照常守禁区,其余三人按照我们之前的模拟建立三角进攻。如果郭嘉予选择对位池漾,那就姜慎去守禁区,闻野补进来,以此类推。他就是中途临时换防也一样,他换,我们就换。”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闻野上场前又习惯性转身去看涂牵牵。
涂牵牵见他看过来,立马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肩膀点了点,做出一个“挺你”的手势。
闻野朝她笑了笑,好像最后必须看她这一眼,才是真的做好全部准备,要面对球场上第一次被架空了。
如果涂牵牵都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那么,他就可以试着去说服自己,只是一场球而已,为了最后那个想要的结果,这些牺牲真的没什么。
裁判执行开场跳球,池漾不负众望,替北体大争取到了第一节的开场球权。
安北队五个人迅速跑回自己的后场,鹿鸣带着球过了中线,眼看着郭嘉予的脚步停在了闻野对面,局势瞬间明了。他为难了一下,然后在闻野的注视中把球传给了已经空切到安北队底角的周执。
周执果断一个三分出手。可能因为刚上场有些手冷,球撞上篮板后朝右路弹开,一旁的姜慎绕过防守眼疾手快地扑上去抢到了篮板,转身勾手补篮命中,给队里拿下第一个两分。
球权来到安北队这边,周执和鹿鸣他们在姜慎上篮后迅速跑回自家后场。池漾从闻野身边经过的时候又狠狠地剜了郭嘉予一眼,闻野转身要跟队友一起回场,郭嘉予两手叉腰原地跳了跳,优哉游哉地说:“喂,做做样子就行了。”
闻野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言未发地转身回到自家后场,在三分线附近站定。
篮球和比赛在他概念里,从来没有“做做样子”这个四个字。
安北队的控卫周鑫带着球直接冲到了弧顶,鹿鸣在跟他对抗,闻野过去帮鹿鸣协防的时候郭嘉予又黏上来了。
“我干脆跟你透个底,”郭嘉予两手撑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打一换一,我换你。”
闻野淡淡地“哦”了一声,再看鹿鸣那边,他已经被周鑫一个突然的大幅度变向晃开,周鑫带着球冲到了禁区,绕过池漾跳起来准备上篮。
池漾大概比他慢了零点一秒起跳,但他仍旧残暴地盖掉了这个球,成功破坏了周鑫的上篮。
周执堪堪踩着边界线及时把球救回手里,跳起来扔给了线外的鹿鸣。
鹿鸣习惯性看了一眼闻野,然后自己带着球掉头往安北队后场跑,姜慎和周执紧随其后也冲过中线。
池漾跑在最后,路过闻野身边时伸出手跟他击了一下掌。
“有点意思,”郭嘉予笑着跟池漾一起往自家后场跑,“盖帽小王子。”
“有种你跟我对位,来!”池漾挑衅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我对你暂时没什么兴趣。”郭嘉予遗憾地摇摇头。
闻野看到姜慎他们已经开始走战术了。
鹿鸣运着球从弧顶走右路来到篮板四十五度角的方位,周执移动到右侧底角的时候姜慎也靠近了对方禁区。
球在他们三人之间拼接起一个三角形的流动轨迹,第二次停在姜慎手里时,跟他对位的安北队中锋因为想要干扰他们的传球而来到了他的同侧,姜慎借机拿出了他的招牌动作转身勾手上篮,再拿两分。
“三角战术啊。”饶是开场到现在安北队一分没拿,郭嘉予仍旧无动于衷,对于比分和结果好像丝毫不在乎一样。他笑着收回视线,看向闻野,“拿不到球,着急么?”
“你呢?”闻野反问他。
“我跟你不一样的,安北队我说了算,我现在一个手势打给他们,球就能给到我这里。在这个场上,我就是战术。”他勾起一边嘴角,“你们付教练能听你的安排吗?”
闻野摇了摇头,跟着队友一起跑回自家后场。
或许郭嘉予所言不假,但他听完这些后自己也很意外的,内心并没有很大的波动,因为他尊重付闯,也相信付闯,付闯的战术他会无条件遵循并执行。
同时,他也在试着去相信他的队友,就像付闯曾经对他讲的,他们都很强,所以即便没有他,他们四个人也可以出色地拿下比赛。
——
涂牵牵看不懂这些专业战术,但她知道闻野从开场到第一节比赛过去了三分钟连球都没摸到一下。
这场比赛从一开始硝烟味就很浓,尤其池漾那个蛮不讲理的盖帽完全就是导火索一样的存在,观众席这边直接站起来一大片,全都炸了。
就连付闯都没忍住哼笑了一声,对涂牵牵说:“这小子平时看着不靠谱,前面打了十几场球,发挥也一般,敢情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小野是到比赛结束都没机会拿到球了吗?”涂牵牵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他自己了。”付闯背着手站起身,对着闻野的方向眯了眯眼睛,“想拿分就自己想方设法去抢对手的球,这回事连你都明白,就看他能不能迈过自己心里这道坎了。被架空的滋味不好受,这我当然知道。但他平时被捧得太高了,粉丝捧,学校领导捧,几个队友捧,偶尔压压他的锐气没什么坏处。而且啊,在得分方面周执他们平时都太依赖闻野了,他们四个人必须要独立起来,我要的是我的队伍里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你看现在,他们四个人的状态比前面几场球激进得不是一丁半点。”
“关键是现在郭嘉予从开场到现在也没摸到球呢。”涂牵牵微微皱起眉,“他们现在摆明了就是把小野和郭嘉予完全架空,打4V4,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场上干耗着,一点存在的意义都没有吧。典型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闻野除了偶尔在外线帮持球的鹿鸣或周执做“墙”掩护,连进到内线去帮忙的机会都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来不及。
毕竟每一次的进攻时间只有二十四秒。
郭嘉予把他黏得太狠了。
“不一定。”付闯摇摇头,“郭嘉予后面不会甘心一直架空自己的,这小子傲得很,你让闻野现在整场球一分拿不到还有可能,郭嘉予不可能,尤其对位的还是闻野。他的耐性待会儿就被自己耗掉了。要不是他这种性格不服管,今天的局面可能就是他跟闻野一队,俩人联手打其他球队了。”
“这么说来我倒希望您当初把他找来组队了。”涂牵牵无奈地看着场上被郭嘉予缠得死死的闻野,“急得我现在脑仁都疼。”
“他这臭毛病早晚要改。”付闯话锋一转,“你见过哪个打球的不传球?不是不会传,是压根不传!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我没见过!”涂牵牵跟付闯接触这些天也算混了个半熟,她学着付闯不近人情的语气顶回去,“除了我家小野,我就没看过别人打球!什么库里,什么唐斯,什么湖人队勇士队,我就觉得我家小野最厉害!全世界第一个厉害!”
付闯扭头看她一眼,直接被她气笑了:“行行行,现在场上这十号人除了小野,剩下的都是假的,都是机器人在打球!”
涂牵牵绷了几秒钟,自己没忍住也笑了,她突然觉得付闯还有点可爱。彼时第一节比赛的时间走过了一半,两边比分是18-10。涂牵牵瞄了眼记分牌,问付闯:“我怎么觉得安北队没有传说的那么邪乎呢,起码理工大那天上半场还跑得可带劲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这边完全拧紧了发条,对面还在小打小闹没当回事,准备摸摸我们的底。”付闯抱起胳膊,语气凝重下来,“拉锯战在下半场。”
涂牵牵猛地想起了一个问题:“其实这场球不管哪一队打输了,八强赛都会再遇上,再打一次的,对吧?”?
付闯点了点头:“对面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他们也许就没准备全力以赴拿下这场比赛,现在输了一点都不丢人,八强赛上突然逆袭才有趣。”
涂牵牵觉得付闯分析得应该没错,因为郭嘉予的状态松懈得有点不像话了,他不仅不像在打比赛,甚至好像是在借着这个球场故意挑衅闻野。
挑衅什么?
炫耀自己是球队的主力,是战术决策者?可以毫无压力就让付闯把闻野架空了?而闻野除了逆来顺受别无选择,眼睁睁看着队友拼命,自己却只能置身事外,毫无贡献?
第二节比赛还剩最后半分钟时,球权再次来到北体大这边。
池漾在今天的比赛中表现得一直格外积极,面对三角进攻战术被对方切断无法继续的情况,他很坚决地站出来,持球背身单打强行往篮下靠近,吸引开安北队一半的防守火力,然后在进入安北队禁区后出乎对方意料地,把球传给了位于底角的周执。
周执彼时空位,没有人在防守。他跳起来直接投了一个三分,把两队比分在上半场的最后关头拉开到71-59。
最后的几秒钟,闻野表情冷淡地看着郭嘉予:“所以,我拿不到球是因为被教练架空了,你拿不到球是被自己的恐惧架空了么?”
郭嘉予的脸色果然立马就变了:“你觉得我怕你?”
闻野低头笑了笑,没说话,在裁判的结束哨声里平静地转身下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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