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藤井有人再次睁开因强光而闭上了的眼睛,看见了深蓝到了几乎纯黑的天空上璀璨的星群,他才发现自己已不再身处在阴暗的洞窟之中了。那么自己现在身处在哪?从脸庞上微微拂过的寒冷的河风提醒了他,他现在是躺在港口的堤岸上。
“……?”
他的意识好像还没有跟上事实发展的速度——在他的脑子里,现在还满是那于尽头的人偶被圣剑所放出的光所熔去了身形的画面。
成功了。
虽然有着这样的认知,但他还是有一种只是做了一场大大的梦的感觉。因为他还记得自己是在Rider的要求下来到这里陪他钓鱼的,按照自己容易不耐烦的性格,直接睡过去、然后做一场自己曾经很喜欢的“刺激”的梦也不是不可能吧。
怀抱着这种不确定的心情,他从躺着的姿势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受了要在医院里至少住几个月院的伤的,可现在不管是身躯还是四肢都没有一点疼痛的意味了。
该不会真的只是梦吧?想到了这一可能性的他有些不安,于是站起身来,转过头去——
“那个,Rider,我……”
话未说完,他便哽住了。那种亦真亦幻的不确信感和对自己经历的怀疑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因为他看见的Rider并非是他回忆中在港口坐着钓鱼的悠闲姿态,而是已被金光所环绕、身体的边缘开始模糊为粒子散开的,很是美丽的模样。
但这华丽的模样只让藤井有人的心头一紧。他知道的,这可不是在网游中Level Up时会有炫美的爆发特效这种只是好看的东西,从者变成了那副姿态的话,也就只代表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马上要消失了。
“干得不错啊御主。这样一来,大叔我也算是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了哪。”
“……”
Rider笑着对着藤井有人说道,藤井有人却只愣愣地盯着他。
不是没话可说,相反,是想说的话太多了,所以才在突如其来的这样的必须要将所有尚未传达的东西全部传达过去的时候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了。是应该先表示感谢,还是先表达不舍,还是像豪迈的热血笨蛋一样笑着欢送他呢?一时之间,藤井有人不知如何是好。
啊,早就应该想到的不是吗?从者是靠着圣杯才能够现世,成功地破坏了圣杯的中枢程序的话,从者也就会紧跟着马上失去继续现世的凭依(Base)吧。迎来胜利,便代表着从者们走到了这第二人生的终点,这是很简单的预料才对。
“怎么了?喂喂,好不容易才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好结局,露出这样的表情一点都不像话啊。胜利了就应该笑啊!来,开心地笑起来吧,我的御主。这场战斗,是属于我们的胜利啊。”
藤井有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头正洋溢着一种并非是难过但也绝对算不上好过的、宛如乱麻一样的感情。那感情欲让他流泪,却又欲让他开心地笑出来。
但时间不等人,焦急的心情终于还是推着他开了口。
“谢谢你Rider,如果我召唤出来的从者不是你的话,我肯定走不到这里吧……不管是和其他的主从的战斗,还是最后跟圣杯本身的战斗,要是在我身边的是其他的谁,大概就会走向另一条道路了也说不定。”
然而,想说的果然还是太多了,想要精简结果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或许本来就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完的吧。
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这围绕着圣杯发生的骚乱也足以成为影响他一声的事件了。而在这事件之中,Rider无疑是陪伴在自己身边最久、给予自己支持最多的人了。
于是,他忽而感到了十分的愧疚。
“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你做到,只是一味地依靠着你的力量而已。我说,Rider,我当了你的御主,从过程来说,你有不满也是正常的吧。我并没有让你的愿望得到实现,还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难。我……”
“御主你还真是小心眼啊。”
“呃?”
藤井有人自我检讨着的时候,Rider忽然出声将他打断了。Rider先是摇摇头,又走近过来,拍了拍藤井有人的肩膀。
大概是因为马上就要消失了,Rider的手再也不和之前一样那么有力了。但手掌心中的温度却并没有下降,藤井有人还是能够感到其中的温柔与温暖。
“愿望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对吧?最关键的,只需要看结果是让人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就够了。你给了我这个完成生前未能完成的‘守护’的机会,那么你就有着百分百的资格昂首挺胸地站在我的面前了。毕竟,我的御主和那些软蛋孬种完全不同啊。放心放心,就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心境,继续在你的人生的路上走下去吧。”
“……”
该说是安心,还是感动了呢。
“那,我可以跟别人炫耀,说我曾经召唤出来过大名鼎鼎的赫克托耳么?”
听见这句话,Rider愣了愣,然后嘴角再次高高地扬起。
“哎呀,那就让大叔我很头疼了啊,大叔我才不想整天被还活着的人提起啊。所以,大叔我有个条件,就是——就让我也在英灵座上炫耀一番我被这么个好御主召唤出来过吧。可以么?”
“当然了!”
Rider点了点头,然后往后退去了几步。
他的双脚已经看不见任何的痕迹了,躯体的边缘也已是似有似无的模糊。也就是说,尽管他还不急着要回归英灵座上,这个世界的抑止力也不再允许他再停留更多的时间了。“那,说好了!嘛,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在梦里呼唤大叔我吧!虽然大叔我不是神所以没法给你什么祝福就是了!但是只要我知道了我就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的,毕竟,御主你就是大叔我新的特洛伊嘛!”
“什么啊,说什么肉麻话啊!不觉得很逊的吗!”
“哈哈——那,再见了,御主。”
沐浴于金光之中,Rider向藤井有人作出了最后的告别。
而藤井有人,也将笑容又收了起来,看着Rider,回道:
“嗯。再见了。”
哗。
是在一眨眼之间发生的吧,Rider变成了无数闪烁的粒子,朝天空扶摇直上而去。
藤井有人仰起头来,目送那些晶莹的微粒飞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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