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计划中,洛青荼是决定成败的棋子,可若执棋人和棋子产生爱情,这局棋,还能镇定自若地纵横捭阖么?她们的棋盘,是天下,是众生,她们没有退路。
慕容绯足足昏睡了五天,这五天里,洛青荼一直守在他的床边,每日三次,贴心喂药,自己的饭食都是草草解决的,上官璃劝他去休息,他说怕他走了,慕容绯会做噩梦。
五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
慕容绯醒的时候,洛青荼单手撑着头,正在小憩,慕容绯一眼便看见他。
他的冰肌玉骨,本来就莹白如玉,只是此时却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眼下还有一圈淡淡的乌青,大概率是心中有结,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慕容绯不忍心吵醒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内殿中寂静无比,看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目光仔细地描摹他的五官,不禁想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标致,浓眉细致,英气如剑,桃花眼线浓墨重彩,睫羽浓密纤长,鼻梁又高又挺,薄唇精致,不笑的时候格外温柔,勾唇的时候能勾出七分痞气,三分张扬。
镇国公府虽是将门世家,但是族中人多是翩翩公子模样,文可登科,武可列阵。
洛青荼的父亲更是其中姣姣者,白衣簪花游街,贵族女子掷果盈车,后来遇见了一舞倾城的公孙小姐,惊鸿一面,佳人成双。
有那样无双的父母,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皮相,这样的心性。
都说薄唇的人也薄情,慕容绯自己也是薄唇,自认心性凉薄,一声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偏生洛青荼是个深情种,每次都为了她红了眼眶,失了分寸。
慕容绯就这样静静看他,看了许久,洛青荼像是梦见了什么,眉心微促,握着慕容绯的手紧了紧,忽然睁开双眼,第一时间看向慕容绯。
看见慕容绯也在看着他,怔了一下,他松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你终于醒了。”
“嗯,你刚刚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你被人一剑刺穿了心脏……”
慕容绯睡了五天,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撑着床想要坐起来,洛青荼连忙扶住她,“你伤还没好,起来坐什么?”
慕容绯直接揽住了他的脖子,抱住了他。
洛青荼顿了下,抱着她的胳膊缓缓收紧,感受着她薄淡的温度和细微的心跳,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此时才真切实感地感觉到,她是真的还活着,而刚才,也只是梦境。
抱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放开,慕容绯道,“我饿了。”
她昏睡了五天,虽然每天喝药补充了身体里的能量,但是总归不是饭菜,她现在觉得饥肠辘辘,只想报餐一顿。
“好,你等等。”洛青荼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去膳房给她找饭去了。
不一会儿,带回来一碗热粥。
“就这个?”慕容绯抿了抿嘴,“我想吃荷叶露香鸡,还有酱香肘子。”
“不行。”洛青荼用瓷勺舀了粥送到她的嘴边,“你才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等你伤好了点,再说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粥,厨娘在里面加了八种干果以及七种草药,小火慢熬了两个钟头呢,对你的伤有好处,乖,张嘴。”
慕容绯难得任性起来,盯着洛青荼就是不张嘴。
“不喝是吧。”
慕容绯扭了头。
“行。”洛青荼将那一勺粥送进了嘴里,接着掰过慕容绯的下巴,薄唇覆在了她的嘴上,撬开她的牙关,将一口粥全部喂了进去,还强迫她吞了下去。
慕容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洛青荼放开她,桃花眼中笑意邪肆,全是浪荡子的风流情意,舌尖舔了舔唇上的粥啧,“师父,还需要么?”
慕容绯抹了抹嘴,“你、你、你……”
你了半天,说了句没有底气的“……放肆。”
洛青荼笑意更深,瞳眸中流光溢彩,“亲都亲了,这有什么的,我还给你喂了三天的药呢。”
慕容绯捂住了嘴巴,瞪着他,“你、你跟谁学的……”
洛青荼往前凑了两分,薄唇微勾,“跟你学的啊,师父。”
慕容绯夺过他手中的粥碗,两口喝了个干净,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
洛青荼笑得像一只图谋不轨的狐狸,“师父,你这是害羞了?”
慕容绯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指向殿门口,闷闷地道,“滚……”
“行,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洛青荼柔声道,说完起身离开。
慕容绯确定他离开诏霞殿后,才拉开了被子,冷白的面容泛起淡淡红晕,向来只有她撩拨别人的份儿,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调戏,一时间没消化过来,她竟然被自己徒弟调戏了!更严重的是……
慕容绯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脸红了!
快三十的人了!太没出息了。
洛青荼离开紫禁城,先回了镇国公府,小丁看见他,飞奔过来,“少爷!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你是不是瘦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老管家也跟了过来,“少爷回来了啊。”
洛青荼点了点头,问道,“赵爷爷,府里修葺得怎么样了?”
赵伯是在老镇国公,也就是洛青荼的爷爷时候就在府里做管家了,无儿无女,府里就是他的家,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个武者,身子分外硬朗。
“都差不多了,工人们都撤走了,就剩后边园子里面种些植物了,一些零碎的事情我们几个老家伙自己打理就好。”
镇国公府的奇花异草们荒植了三年,大部分都被杂草们挤死了,或者就是自己长残了。
“行,赵爷爷你们看着弄就好,府中要是缺人手,小丁你就去跃金楼调配一些来。”
小丁笑嘻嘻地点头,“知道知道,少爷突然要翻修府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洛青荼知道他要封侯的事,但是还没有落实的事不便于说,只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明白。”小丁对自己主子无条件信服,“那你是回来住么?”
主子最近都不在家,他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包了个别院金屋藏娇。
洛青荼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抬脚往自己的敛玉楼而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又出了门,来到了跃金楼。
他自己先吃完了饭,让大厨做了份荷叶露香鸡和酱香肘子装好,准备带去诏霞宫喂他家的馋猫。
入了夜,紫禁城门大门已经关了,巍峨宫墙后的层叠宫宇中,暗卫无数,还有侍卫们定点巡逻,形成一张死亡蛛网,任何闯进去的刺客都是一只进了网便再也逃不掉的小飞虫。
不过洛青荼不在意,他身上有慕容绯给的那块令牌,他也是昨天进宫的时候才知道,玉佩上隐字带表的是龙隐司逆鳞,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暗卫们见过他,自然不会拦他。
他足尖一点,跃上紫禁城高高的城楼,还顺手敲晕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刺客,扔下了城墙。
升降天梯那里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他上了山,在诏霞宫的石阶前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察觉到主殿中有几个陌生的人,有妖夜啼、孟桁泽,以及那晚率禁军赶来的将军,其他几个洛青荼没见过,他们正在向上官璃汇报那晚刺杀的事情。
洛青荼站在原地一字不落的听着,山顶的夜风席卷着吹来,年轻人的白衣和墨发随风翻飞,眼神却逐渐冰冷,月光从如镜的湖面上反射而来,映着他浅棕色的瞳眸成了冰冷无机质的金色,光芒森冷摄人。
刺杀当晚的那座青楼是西域细作们的据点,西域各国分散,却有一个统一培养细作和杀手的组织,名为“燕钩”,说白点,这个组织就是为了刺探大秦内部事件而成立的。
能够在盛京有这样一座规模的据点,说明他们在盛京还有一位势力不小的帮手,而暗卫们的调查,跟他们有联系的盛京朝官中,证据确凿的有中书侍郎陶良魁以及太府卿曲止敬,而这两人,多少都属于刘氏门阀。
累世公卿的家族,世居高位,容易培养门生、故吏,背后各种恩恩怨怨,参与了酒色财气等各种利益固结,不断增强加固家族的政治力量,在历史不断更迭中,最后形成了秦国的七大门阀世家,当然如今只剩六个了。
被连根拔除的淳于世家,自宸帝登基,受淳于太后的分权压迫便开始暗中筹备,足足用了六年,最后还是宸帝假死,瞒天过海,在盛京差点又被血洗的情况下成功的,淳于满族抄斩,皇太后被软禁,只剩一个满腹经纶的才子淳于溪被宸帝特赦,送去了偏远之地为官。
但是他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进了朝野自然要被排挤的,即便背后有皇帝撑腰,天高皇帝远的,又怎么能真的帮得了他?
而刘氏门阀,家主便是当今右相,刘家正是如日中天,溯王母妃又是出身留家,宸帝不仅不是个不能掌控的,还是百年不遇的明君,想要摘除世家门阀权倾朝野的败象,姓刘的自然想要将宸帝用溯王换下来。
紫禁城长陵宫固若金汤,一批批的刺客进去了就再也没能出来,暗地里杀不了他,就只能清外援,对中原虎视眈眈多年,迫于秦帝威势不敢轻举妄动的西域人就成了最好的刀,即便是与虎谋皮,也总比自己头上悬着一把刀好。
三年前淳于家族发生的惨案,这些门阀中位高权重的家主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夜不安寝?
宸帝的狠厉十年前就从北疆传回了盛京,这个皇帝,绝对要换。
洛青荼缓缓呼出一口气,如果那天,他没能早点赶到她身边呢,刘成遂带了那么多的人去围她,根本就是存的弑君的心思。
洛青荼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意,继续听。
孟桁泽道,“西域人和权贵是以一个人连接的,这个人在西域中的地位非常高,同时对盛京中的势力也很清楚,这个人是一定要除的,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上官璃道,“这个人一定要活捉带回刑堂。”
他们又继续商讨了一些事,上官璃道,“两个月后,便是八百年建国盛会,届时万国来朝,一定要准备好,禁军从现在开始加强戒严,像这次绯被刺杀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
“就是。”孟桁泽跟着凑热闹,“八十万禁军干什么吃的,竟然让顶头上司伤成了残废。”
妖夜啼幽幽地道,“墨兄,十两银子,帮你把这个小子削得连医仙都不认识。”
“哎你不够意思啊,不对,关二清什么事儿?”
上官璃扶额,“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起身告退,妖夜啼和孟桁泽还还打打闹闹,把杀人当爱好的妖奉主被脾气暴躁的孟堂主勒住了脖子,“今晚别回去了,刑堂里最新研制了一种刑具,咱俩去试试?”
妖夜啼还在挣扎,“墨兄成不成交啊!”
墨城归懒得搭理他们两个,大步流星地出了殿门,刚出去便被眼前的景物惊了一下,白衣年轻人头发未曾束,墨发垂落,发稍在夜风中宛如水中摇曳的海藻,身姿清冷绝尘,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身后是被灯火和月色点亮的镜湖之景。
众人也都出来了,全部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拾级而上,洛青荼走上来,点头对他们微微一笑,便走进了殿内。
孟桁泽和妖夜啼两个也不闹了,孟桁泽凑近妖夜啼小声道,“我他妈以为他走的是天阶!”通向天上宫阙的石阶被称为天阶,走在天阶上的,都是神邸仙人。
妖夜啼道,“我要是有这样的皮囊我就往龙床上爬,勾引慕容绯,这样就可以执行自己喜欢的任务了。”
孟桁泽瞥了他一眼,“出息!慕容绯那个胸前没二两肉的假男人真禽兽的床有什么好爬的?”妖夜啼嗤了一声,“粗鄙。”
两人一路拌嘴追上其他人,一道下了山,各自回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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