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凉第一次听见《往生河》这个曲子的时候才十岁。
那个女人生了一张杜鹃花一样漂亮的面容,眉眼弯起时有一点点娇媚,拉的二胡曲多是欢脱飞扬的。
名字也十分好听,叫叶抚衣,是夜笙宫的风之护法,天资卓越,地位超群,却爱上了一个下山游历的小道士。
容凉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正乘坐着马车被夜笙宫的人追杀,追杀她的领头人则是雪之护法,曾经深深爱慕她,后因爱成恨。
容凉十岁时就已经明剑心,剑术媲美一流之境,又爱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遇见众人欺负一个孕妇的事情,当即拔了佩剑“仗冬”冲了上去,十分具有大侠风范地对她说,“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但是容凉失策了,她一个虽然能杀倒一片,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怕音魔功啊!
十几个人一起奏的乐曲,杀伤力堪比一流高手的最强一击,小容凉剑意还未全开呢,身体就要先炸了。
凤银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其实比容凉还先路过,只不过刚要出手的时候,另一个小孩子提剑冲了上来,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丹凤眸线条就已经清晰明朗,黑眸似乎会发光一样,神采飞扬,他便多看了一会儿。
结果那小孩子不一会儿便在铺天盖地的乐曲中败下阵来。
容凉被那音乐弄得恨不得一剑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忽然那讨厌的乐曲中混入了一声清越的口哨,声音不大,却将那乐曲的气机乱了一乱。
容凉脑袋一松,向着传来口哨的方向抬头,只见路边的歪脖子树上蹲着个小少年,比她大不了多少,戴着让人一眼便注意到的银色护额,中间天蓝色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少年扬手冲她抛了什么,被内力包裹的东西笔直地奔她而来,却在落到她手上的时候,上面的内力轻飘飘的散了,没有像暗器那样给容凉造成伤害。
容凉摊开手一看,是两团棉花。
这一切发生的十分短暂,催命的倒霉乐曲气机只是乱了一瞬就很快恢复,可是容凉已经不怕他们了。
只有将音魔功修炼到一定等级,才能直接破坏体内的内力流动,等级不够的话只能从耳中下手。
而这些人中,只有雪之护法的音魔功境界够高,只是可惜他吹笛子的速度快不过容凉的剑。
容凉手中剑光四起,快如闪电,剑轨也如闪电般曲折,根本让人猜不透下一剑会出现在哪里。
夜笙宫的十几个人很快就全都败在她的剑下,全部负伤,那个雪之护法断了一腕,再也不能吹祸害人的笛子了。
十二岁的凤银初遇十岁的小容凉时,她出手还不是夺人性命。
容凉和他新认识的朋友凤银,一起陪着这个他们合力救下来的美丽孕妇,去和她的丈夫谢爻见面。
谢爻和叶抚衣本来就约在了岳阳城外的月老祠见面,没曾想叶抚衣暗中出城的时候被雪之护法发现了,要不是容凉和凤银,可能就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了。
城外有一棵需要数人环抱的高大古树,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在树下建了一个月老祠,历经无数岁月,依旧香火鼎盛。
古树上挂满了红绸和风铃,里面寄托着无数善男信女关于爱情的美好祈愿,随着微风的拂过,红绸摇曳,风铃声悠扬清越,跟着风的痕迹传去很远的天空。
这里是谢爻和叶抚衣初见的地方。
也是少不更事的凤银和容凉在姻缘谱上写下对彼此祝愿的地方,当时只当是玩闹。
将一对有情人的名字写在同一条红绸上,再挑一个风铃栓在红绸的一端。据说这样抛在姻缘树上,风就能将红绸上的名字带给月老听,月老就会将他们的红线牢牢的系在一起。
凤银将红绸风铃抛出去,一下子就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为此,他还打趣说,“看来我们天生一对。”
在离开岳阳的大山里,他们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初夏时节,层萝笼翠,春花将落,远处的小山在云岚中若隐若现。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小谢岑临刚出生不久,夜笙宫的人就追来了,还是夜笙宫的大宫主亲自带的人。
叶抚衣和谢爻知道,在劫难逃,于是将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谢岑临托付给了容凉和凤银。
他们夫妻二人拦住敌人,为他们三个的暗中逃跑争取时间。
谢爻死在了大宫主手中。
容凉就是那时听见了《往生河》,她和凤银带着小谢岑临已经逃到了半路,回头看了一眼,叶抚衣在生死之际,表情十分平静祥和,嘴角渗出的血滴溅在二胡上。
二胡曲《往生河》,曲调悲戚深沉,悠远绵长,表达出了一种无奈的苍凉,透彻心扉。
他们,终究还是成了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
……
容凉缓缓睁开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将现实和梦境分开。
不是说美人香能够在梦中填补自己的遗憾或者是完成执念么,自己怎么梦见了以前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出来前听到的《往生河》的缘故?
“师父。”穆云销带着妹妹守在她身边。
穆雨霁看见她醒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嘴角的梨涡一如那日来给他们送早餐,只可惜时过境迁。
容凉看不清楚,点了下头,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吧。”肖燕新发现她醒了,走过来道,“你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自己搞的头发都白了?”
容凉抬了抬头,笑道,“燕燕,半年未见了。”
肖燕新嘴角本来是有一丝笑容的,但是突然发现容凉漆黑的眼瞳中没有焦距,那一丝笑容瞬间没了,一步冲到她面前打量着,“你眼睛怎么了?又瞎了?”
容凉伸手环住肖燕新的细腰,懒洋洋地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肖燕新气不打一处来,最后说出口的语气又变得无奈,“你什么时候能爱惜一下自己的命?二清又没跟着你出来,你说你万一……”
她的身体里有冰魂蛊,延续了她的生命,却也消耗了她的身体。
容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有分寸,现在死不了,还能再祸害你们几年。”
肖燕新翻了个白眼,“祸害遗千年。”
“好好好。”容凉宠溺地点点头,又对穆云销道,“云销,我们该回去了。”
穆云销和穆雨霁也站了起来,“好,那雨霁她……”
容凉弯下身子,和小女孩的视线齐平,含着一丝笑意问道,“你想去哪里呢?”
穆雨霁看了看穆云销,又看了看肖燕新,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跟着师父。”
“你想好了吗?”
穆云霁低下头想了一下,再抬头时眼中十分坚定,“嗯!”
“雨霁……”穆云销不放心地看着她,顿了一下却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嗯,哥哥你也是。”
他们身负血海深仇,没有谁能够一直为谁遮风挡雨,只有让自己变强,才能不成为对方的拖累。
这个道理,穆雨霁懂了,穆云销也懂了。
分别的时候,兄妹俩一步三回头,肖燕新统领着整个凤行商行,一年中有十个月都在九州大陆上四处奔波,处理生意。
他们这一别,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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