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说。”她道。
“你为何……把那祥云缝在里面?是想要我找到你,还是不想?”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问话的时候,一双眼瞳认真无比看着面前的锦绣。
锦绣给他修补的衣服,外面完好无损,里面却内有乾坤,勾勒出来的,是微微凸起的一朵祥云,工艺复杂,跟第一次见锦绣时她布包上那朵祥云一模一样。
锦绣看着他,忽而绽开一抹浅淡至极的笑意。
晨光洒在她的脸上,照进了眼睛里面,仿佛她对人的疏离和排斥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而是充满了年轻女子的生机,甚至还有一丝的调皮。
她笑了笑,道:“公子当时的要求是恢复原样,可悲破坏的衣裳,要恢复又岂是简单的事?外面能修好,里面需得绣些着力的东西,好让外面看上去完美无缺,那祥云的样子,不过是我的习惯而已。”
“原来如此。”他颔首,脸上没有怀疑,锦绣垂头,掩去了眼里的光芒。
她其实是故意绣的,若是真想要这块玉佩,自会寻来,当慕雅知道他能够调动六扇门,能够指挥当年追杀他们母女的凶手时,她就知道,那日在后山相遇,是她的机缘。
十年来,她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缘,如今总算等到,自是不能错过。
并非利用,只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罢了。
拿出玉佩,他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锦绣也随着他的目光,认真的看着那块小巧却雕工精湛的玉佩。
玉还是那块玉,在晨光下,显得愈发的剔透晶莹,那花鸟似乎要活过来一般。
他细细看了又看,先生给他看的画像,额娘给他看的画像,八成就是这块玉佩没错了,只是这块玉佩的主人,面前的这位苏锦绣,究竟又是什么身份呢?
他压下心中思绪,将玉佩收起来,看向锦绣:“接下来的一个月,有何打算?”
“去苏州府。”锦绣笑道:“县丞答应我,帮你补好了衣裳,便荐举我进苏州府的织染局,如今公子前来,只怕县丞是不会反悔,说不定今日就会给我安排好。”
他顿了顿:“正好今日我要赶回苏州府,府尹也在这边,你可要同行?”
锦绣笑了笑,道:“取鸡卵焉用牛刀?织染局的仇人,若是报了公子的名号,那还有什么玩头?何况,京城的人,我还不想他们那么快就收到消息。”
锦绣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着的荷包上,道:“那块玉佩,不管是不是公子家母寻找之物,都希望不要外传,不然……会给我引来祸事。”
报仇,她要一步一步来。
在哪里失去的,便要从哪里夺回,尤其是……敌人越是在意的,她就越有兴趣夺回才是。
“如此,便这样定了。”
两人谈妥,罗鸿宇带着一行人离开,县丞最后一个走,朝着锦绣弯腰鞠躬,一再保证自己的承诺绝对会做数,请锦绣随时找他。
锦绣也识趣,跟县丞保证不会在罗鸿宇面前多说什么,他才放心的走了。
待一行人走了,锦绣跟爹娘解释一番,吃过晚饭,将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第二日天一亮,锦绣就去往县衙找到县丞,县丞亲自雇了马车,派了四个捕快,带上盖了县绣局印章的信,送锦绣便朝苏州府织染局赶去。
她出发的同一时间,并不知情的刘管事一封信,也送到了苏州府织染局绣房的管事表哥手上,信中一再叮嘱,一定要好好教训锦绣,让她名声尽毁,赶出苏州府……
这边锦绣并不知道,赶了一整日的马车,路上也没怎么停歇,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苏州府的织染局,当晚就进了绣房。
因锦绣的要求,只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自然是没有什么特例,反而因为管事的男人收到表妹刘管事的来信,打算好好的为难锦绣一番……
锦绣先去报道后,被一个小厮领到绣房最偏僻潮湿的房间让她住下,锦绣打开门一进去,里面一股子的霉味迎面而来,她不由皱了皱眉,道:“绣房不是三人一间么?这里怎么没住人?”
小厮是个瘦瘦的高个子,听锦绣这么一说,冷笑一声,语气凉凉道:“姑娘临时进来,已经没房了,就在这将就一下吧,若是有空房,自然会通知你的。”
说着,还不等锦绣答话,转身就走了。
锦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什么,摇摇头,也没再多说,只赶紧打扫一番,将新领来的被褥和床罩铺好,打开窗户,又在屋子里熏了从家里带来的炭,想着待会儿出去逛一圈再回来,应该会好一点。
还好做马车来,家里也带了不少东西,不然就糟了。
收拾完毕,已经很晚了,不过对于苏州府来说,这个时候,外面倒正热闹,马上就要重阳了,锦绣甚至能听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
今天赶路吃了一天的干粮,这会儿屋子又在熏炭,倒是想出去吃碗热乎乎的面条。
此时民风尚算开放,对女子的要求也没那么苛刻,尤其是锦绣这种算是在官府工作的女子来说,就会更宽容。
她拿上荷包出了门,给看门的大娘打赏了几个铜板,说自己出去溜达一圈买点日用品顺便吃碗面,大娘笑的很开心,连说会给锦绣留门。
苏州府的织染局集合了仿制、染坊、绣房等三个主业,毗邻而居,各自为政,位于苏州府比较繁华的地带,绣房是其中比较受欢迎的地带,里面的女工绣娘走出去,也会被人高看一等,能够被挑选进织染坊的适龄女子,就是婚事也比普通的女子要更好说,能嫁的门第也会更高一些。
不过说到底也只比下人好一些,属于出身寒门,尤其是自己开绣房卖布匹的商人之后就更被那些贵族子弟看不起了,士农工商,只能说,他们比卖身为奴的人好,比商人好。
锦绣出了门,特地穿了绣房发放的新衣裳,上面有标识,颜色和款式都比较鲜亮打眼,所以走出来,大多数人都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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